关于数学作为语言的性质,我们已经说过。一直以来认为中国人不具备运用数学思维或表达的能力,这个说法当然是不正确的。因为只需要一点常识,就知道,数学在中国人思维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比如,我们设置未来行动,叫“计划”、实施行动叫“运筹”,这两个词语中都表明是建立在数学思维基础上的。“计策”、“三十六计”,关于决策的产生,也是一样。诸葛亮是“掐指一算”。而“算计”代表着一种精明的能力。至于命运,则叫做“气数”,对命运的推测则叫做“算命”。
当然你可能说,这里说数学的意思不是指这个,而是现代数学。是一种纯粹数学。当然,我们得承认这一点,现代数学不同于古代数学。我们同时也得承认现代数学不同于毕达哥拉斯的数学,甚至不同于牛顿的。讨论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问题在于,数学究竟是不是如它本身那么纯粹?
如果仅仅是放在数字故有的数的运算逻辑基础上,它的确是纯粹的。因为不纯粹,就意味着逻辑难以建立。但在其用来表达什么方面,数学却是借助公式发挥作用的。有时从一个领域跨越到另一个领域。比如从质量到能量的转化,只有借助于表达式,数才得以在问题的讨论中显现意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数的纯粹,正是服务于它的表达的。这是我们说数学是种语言的原因。
在某个历史的维度上,我们可以看到从古至今,数学作为语言的一个功用,那就是用来揭示世间万物的规律和宇宙的法则。宗教时代,数学是人靠近上帝的途径。毕达哥拉斯和牛顿对此深信不移。某些数字在这样的时期,也包含由此构成的符号,是具有某种上帝的喻示意义的。
意义本质是人为赋予的。事实上,我们直到今天仍然这样驱动数字及其运算。只是,我们某种对世界的看法,左右了一些变化。也就是说我们的意识信条不断在修正,由此,对于驱动数学的运用,才发生了某种貌似深刻的变化。比如,我们确信存在着一个公共的物理世界,我们常用的说法是客观世界。于是,我们就觉得数学是用来表达客观世界的,不受主观意识左右的,因此它应该是纯粹的。这与历史上,我们的祖辈认为数学是受神操纵的,本质上并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是我们的看法。所以,某种程度上说,纯粹的数学只是我们主观制造出来的想法或一个认为。它并没有摆脱,也从来没有摆脱主观。
既然有神的数学,客观论的数学,那么也应该合理看待中国古代的数学,即道的数学。将道的数学从中国古代数学的成就中剥离,就如同把神从西方宗教时代数学和客观论从今天的数学中剥离一样,是不完整的看法。
因此把易数放回到中国古代数学成就中的中国古代数学才是完整的。才是具有灵魂的中国古代数学,即表达对于世界和宇宙看法的数学。这样,我们就不只是告诉孩子们说,我们曾经计算出过圆周率,产生了勾股定理,以及懂得开方和解多元方程。对,还有我们设计过最早也是使用时间最长的计算器——算盘。
易数的本质是对道的模拟。即阴阳二气的化合。《黄帝内经》里面说,“夫六六之节,九九制会者,所以正天之度,气之数也。”六六之节代表的不仅仅是中国古代的天文历法成就,即将一年确定为365又1/4天,九九制会也并非只是说,九州九气九藏的对应。当然也不仅仅只是代表九九乘法。这个表述实际来自于易数的法则。即建立在奇偶组合基础上的,阴阳二气化合规律的表达。而以六为节,以九为制。其中奇偶的积累,导致整体奇偶趋势的变化,从而象征阴阳的互化。从而表达出否极泰来,以及往来既济。所有这些数的变化,都建立在中国古代的世界观和宇宙观基础上的。是对这样的思想的表达和推演。更为重要的则是,对于易数的运用,则暗含着人心在其中的作用,即人的主观意识与宇宙天地之间的沟通,而左右某种可能性的转化,这些表达在卦辞和它的注解中。人心对道心的不断贴近,是易数存在和被运用着的目的。体现着明天道以推人事的意义。而对易数规律的求证则始终来自于古代天文学对于其规律的支持。就如同现代天文学观察以及微观世界的实验支撑着物理学那些奇思妙想的数学公式一样。
当然我们会以为这毕竟是古代数学。我们用现代将自己独立于历史,并保持一种假想中站在进化高层的优越感。如果我们放低身段,平等来看,将人心,也就是主观世界置于客观世界认识的前提来看,毫无疑问,道的数学,所讨论的话题,仍将是最前沿的,也是最革命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其成就无疑也是前沿的和革命的。